保姆月嫂高薪难寻 武汉10名雇主“抢”1名家政工

　　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，还有一个多星期便迎来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的团圆节日。春节来临，带来的不仅是喜悦，也给不少城里人带来幸福的烦恼。重金难请保姆，不少市民在过节前发出这样的感叹。武汉炎黄家政公司总经理李向歌说，该公司常年有10000余名家政服务人员服务市民需要，但春节前的“家政荒”让他们难以满足有雇佣需要的市民，“目前雇主和家政工的需求比是10比1。”武汉市家庭服务业协会常务副会长李书林说，初步估算，春节期间，整个武汉市家政用工缺口达6万人以上。

　　最近连续几个周末，家住武昌徐东中力名居的邓女士比往常的周末更忙碌。在送完10岁的大宝上培优班后，她马不停蹄地又开车带着不到3岁的二宝和保姆在附近的家政中心、中介点转悠。

　　从徐东群星城到中北路，“以往感觉很多中介点，真到需要时怎么又没几家。”在几家机构转了半天，邓女士越来越焦躁，几乎所有中介都称已经没有人可以介绍，连锁家政公司也称要优先老会员，除非老会员临时不要了邓女士可以“捡漏”。一旁抱着孩子紧紧跟随的保姆赵女士忙不迭地说抱歉。

　　据邓女士介绍，现在的保姆赵女士在他们家已经待了两年，平时带孩子还比较细心，饭菜也做得不错，最主要的是孩子都习惯她带了。孩子的爷爷奶奶在甘肃，年龄较大，身体也不好，今年打算把两老接到武汉过年。一周前，保姆跟她提出要回家过年，她提出工资翻倍、不用做饭只带孩子等条件，保姆还是坚持要回家。她在网上发信息招保姆，也托熟人介绍，一直到昨天都没有人和她联系。

　　而保姆赵女士也有苦衷。她向记者诉苦，雇主邓女士人不错，但是自己的儿媳妇也怀了孕，不回去儿子媳妇肯定有意见，不能说给别人带孩子，自己家的孙子却不管。“我也想过完年再回去，媳妇生孩子还早，但是儿子和老伴非要我早点回家团圆。钱是赚不完的，没这几千元钱照样也能过日子。”

　　像邓女士家里这样的情况在武汉并不少见，记者在58同城、得意生活等网站发现，随着春节即将到来，发布雇请保姆的信息越来越多，与平时都有中介机构回帖宣传不同，这段时间帖子后面几乎是零回复，要么就是嫌开价太低。

　　“月薪1800元寻送小孩上培训班保姆。”循着网络上一条发帖信息，记者找到发帖人，家住华中科技大学附近的刘女士。她告诉记者，小孩今年上四年级，现在已经放寒假。平时上学放学她还可以克服困难自己接送，有时让孩子班上相熟的家长帮忙接送，但是寒假的培训班上课时间在下午2：30－7：30，她实在脱不开身，于是想到发帖找一个人帮忙接送。“最好是住在附近的大学生，便于和孩子沟通，还能够帮忙辅导孩子。”刘女士说，谈了几个人都没有成功，“有的说算上坐公交的时间，工作时间太长工资低了。也有的说只能做到过小年，而伢的培优一直要上到腊月二十八。”

　　“去年春节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人愿意临时顶几天，800元钱一天，结果别人只干了一天就不愿意再干了。”善缘母婴护理中心高级育婴师何银秀已从事月嫂工作7年，对于年底用工短缺她深有体会，她所在的公司60多个月嫂春节档期全满，还有很多市民排队等着请月嫂。

　　记者采访何银秀的时候，她正在后湖中心医院照顾才生产三天的施女士和她的宝宝。而她两天前还在武昌的一家医院照顾另外一对母子，来不及休息，何银秀回家洗漱了一下就提起行李赶过来了。

　　跨越春节，价格是否上涨？对此，何银秀坦言这一单是正常收费，一个月到手七八千元，有些雇主过年时会包个一两千元的红包。“我们是正规公司，不会存在临时上涨的情况。谁上班谁回老家都提前安排好，遇到身体不舒服或有事可以请假，可以让同等级别的同事顶班。”而这，也是何银秀从以前的单干选择进入家政公司的原因。

　　今年42岁的何银秀是武汉本地人，外表时尚干练，选择这一行曾经让周围的人甚至老公很不理解。她解释说，那个时候她刚从国企下岗，到处找事工资又不高，有个朋友的女儿坐月子，花五千元月薪请了个月嫂。她看到月嫂工资高，加之自己也喜欢宝宝，就参加培训拿到了育婴员证，开始从事这一职业。如今，她在月嫂圈里小有名气，通过省总工会培训也从普通的育婴员成为高级育婴师，很多月嫂公司抢着要她去做主管。“二孩越来越多，我们也明显感觉到家政工越来越紧俏。”和何银秀有同样感受的，还有武汉喜月满满月子中心负责人李露。她介绍，“二孩”政策让家政市场尤其是育婴员更加供不应求，春节这一现象更加突出了。

　　家住沌口江汉大学附近某小区的李爹爹，因为中风行动不便，一两个月内已经换了三个保姆，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。本来想再接着换，可眼下马上春节，不说换就是留下现在的保姆都不容易。

　　据负责给李爹爹介绍保姆的子萱家政的李经理说，李爹爹身高1.82米，还要用呼吸机、健步器，一般人都伺候不动他，同时李爹爹又比较挑剔，要50岁以下的女保姆，搞得他很为难。“老保姆要回家，新保姆又找不到，只能将就着，我们打算跟他沟通换男保姆。眼下解决春节期间问题最要紧，我们给现在的保姆做了很久的工作，答应包2000元钱的红包才勉强同意。”

　　和李爹爹相比，家住武昌和平大道电力新村社区的盛汉清婆婆就没这么幸运了。盛婆婆今年92岁，患老年痴呆症。她雇请的家政工姜茶香今年47岁，到武汉也才1年多。因为唯一的儿子在武汉城市职业学院上学，她也到武汉打工。

　　“过年就是给我再多的钱我也要回家。回去至少待一周吧，初五六再来。我弟弟一家从北京回来，好不容易回家过个年，我肯定要回去不是？”姜茶香说，老太太子女多，大家轮流照顾应该不成问题。

　　对此，武汉炎黄家政公司总经理李向歌认为，“保姆要回家过年，这样的情况很普遍，将心比心，一年到头，保姆也想和家人团聚几天。”她说，自己的公司常年有10000余名家政服务人员，他们大多从武汉周边地市过来，其中60后、70后占多数，学历层次并不算太高，家里基本上都有老人、孩子、配偶，过年是他们与亲人团圆的最好时间。因此一到年底，家政工就进入了短缺期，“目前雇主和家政工的需求比是10比1。”“这个时段，老客户的需求都难以满足，对于新客户就只能说声抱歉了。”武汉小阿姨家政服务有限公司负责人李书林说。由于兼任了武汉市家庭服务业协会常务副会长的职务，他对全武汉市的情况更熟悉，武汉常年有20余万家政工活跃在家庭服务业，他估算，“到了年底，用工刚性需求缺口有6万人。”

　　走进蒋汉萍的雇主家，就能听到她柔声和宝宝聊天的声音。作为武汉炎黄家政公司的金牌月嫂，她照顾这对双胞胎已有5个多月了。在“超期服役”的同时，她接到不少其他家庭的邀请，离春节还有10天左右，大批外地月嫂已回乡过年，现在正是月嫂最紧俏的时候。

　　当问起她的收入时，蒋汉萍选择了保密，只是承认确实很高。记者间接了解到，初级月嫂起薪约每月七八千元，经验丰富的可达万元，金牌月薪达12000元以上。尽管如此，优秀月嫂仍供不应求。武汉炎黄职业培训学校的“月嫂班”每月举办两期，高峰期每月举办四期，报名者众多。“因为二孩增多市场大，而且月嫂薪水高。”该校老师贾新凤说。

　　蒋汉萍接的第一单生意是学校里一位老师介绍的，因为将新生儿照顾得好，孩子父母很满意，提出要带她回潜江老家坐月子。“本来离家远我是不太愿意的，当时武汉市育婴协会也想让我去当培训老师。”最后拗不过家长的热情，她还是去了潜江。月嫂的口碑很重要，因为蒋汉萍的好评多，找她的人也就越来越多。

　　她现在的雇主小张说，能请到蒋阿姨，还是因为自己妈妈和她的“同门交情”。原来，小张的妈妈在女儿结婚后，就打算参加月嫂培训班，给未来带外孙做准备，所以认识了蒋汉萍。当时蒋阿姨有多紧俏？如果不“插队”，小张可能要排一年以上的档期。去年10月，就有四五个家庭同时想请她带孩子，现在快过年了，还有不少人想请她。

　　小张对蒋阿姨最满意的是她的专业技能，特别是催乳方面，很多新手妈妈因乳汁不能及时排空而导致乳房肿胀疼痛，甚至患上乳腺炎，小张从没有受过类似的困扰。蒋汉萍的这项技能，也为雇主省了一笔开支。

　　蒋汉萍2013年退休后才开始接触家政行业，当时学医的儿子刚本科毕业，要继续深造，家里经济压力大，而月嫂正火，她打算开家政公司，于是去炎黄职业培训学校学习做月嫂。第一次上课，给了她很大震撼，原来带孩子有这么多讲究。上完课回家后，她为自己当年带儿子的大大咧咧，向儿子“赔礼”。

　　作为金牌月嫂，蒋汉萍的这个头衔并非虚名，炎黄家政公司对金牌月嫂有着明确的标准：经过专业母婴护理系统培训、持有高级育婴员证，并掌握催乳、早教师、小儿推拿师等多项技能；2年以上工作经验、护理过20个以上宝宝；形象好、性格温和、沟通能力强；客户评价高。

　　作为金牌月嫂，她们的收入比初级月嫂要高40%以上，但对于家长来说，这样的月嫂，才是真正打着灯笼也难找。正因为抢手，蒋汉萍的收入一直很高，几乎没空闲过，所以她慢慢放弃了开家政公司的打算，专心做月嫂。

　　在电话沟通时，蒋汉萍特意把采访时间往后推了一个小时，这样两个宝宝可以起床洗漱完毕，开开心心地迎接记者的到访。她说，别看宝宝不会说话，他们对外界的反应都很敏感，如果不能以最好的形象面对来访者，他们也会不高兴的。

　　上午10点左右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两个宝宝已经在客厅玩耍了。蒋汉萍和另外一位保姆丁阿姨一起配合，抱着他们一会在客厅里转，一会在单人沙发摇椅上做游戏。抱着宝宝的蒋汉萍很“话痨”，不断跟宝宝聊着天“宝宝看什么啊，是在看这个叔叔吗？”这看似毫无意义的“尬聊”，其实是在刺激孩子的语言潜能，对他们以后的发育有很大好处。

　　虽然是双胞胎，但蒋汉萍能准确发现他们的不同。哥哥相对安静，性格淡定，晚几分钟出生的妹妹比较活泼，还有些小脾气，如果只表扬哥哥忽略了她，她就会哭闹。所以抱妹妹在房间里走动的时间，要比哥哥相对多一些。

　　到了中午12点左右，宝宝们要吃奶了。蒋汉萍用手背试了一下奶温，才把奶嘴送到宝宝嘴里。吃完稍事休息后，就要给他们洗澡了。倒洗澡水前，她先把房间里的暖气开到最大，洗完后，她会给孩子做几分钟的抚触和按摩，涂上精油和霜，然后再穿上衣服。“即使是冬天，最好每天也给宝宝洗个澡。”蒋汉萍说，再结合抚触，也是和孩子有意思的互动。

　　两个孩子洗完澡，都会午睡一会。两个保姆可以稍微休息一下，但蒋汉萍说，她不仅中午不敢睡着，晚上也不可能睡囫囵觉。

　　两个宝宝吃奶时间相对比较固定，一般下午会在5点多吃奶，因为胃容量较小，所以半夜还需要再喂一次。有时孩子会中途突然醒来，这时候也要安抚他们。这对双胞胎还比较乖，晚上突然哭闹的时候不多，作息也比较规律，但蒋汉萍每晚也只能断断续续睡觉，每隔两个小时左右就会起来看看。

　　作为一个有5年从业经验的保姆，提高晚上“单位时间”的睡眠质量是蒋汉萍应对疲劳的方法。小张说，蒋阿姨让自己省了很多心，晚上可以休息好，也有利于乳汁分泌。而宝宝晚上睡得好，发育就更好。两个宝宝虽然是早产儿，哥哥出生时4斤多，妹妹只有3斤多，但现在和同龄孩子比，都非常健康、活泼。

　　正因为如此，虽然早已过了“服务期限”，小张还是希望蒋阿姨能再带久一点，直到自己能完全接手两个宝宝。

　　蒋汉萍56岁的生日就是在小张家过的。自从做月嫂以来，蒋汉萍几乎每年春节都是在雇主家过的，今年看来也不会例外。儿子现在在美国读博士，蒋汉萍也觉得很欣慰“几年的辛苦没有白费。”

　　如果刻画一位武汉的典型家政工形象，她应该是：女，70后，来自武汉周边地区，上有老、下有小。

　　每到年底，一边是忙了一年盼着回家团圆的家政工；另一边是面对老小及家务焦头烂额的市民。季节性的“保姆荒”该如何缓解？记者走访了家政工、雇主、家政公司及行业协会等多方。

　　“我们公司蛮正规，一个月休三天，春节期间不能乱收费，不能半途走人，节假日有加班补助。平时也买了社保。”武汉善缘月嫂公司的张学红今年48岁，通过湖北省总工会免费培训取得高级育婴师资格证的她，已经从事育婴工作7年。

　　她坦言，有些育婴师自己干，可能很自由赚的钱也多些，但进公司有社保，不用担心客源，这也是她选择一直在公司做的原因。

　　和张学红不同，很多从事养老护理的保姆都是自由职业者。“育婴员大多较年轻，进公司的多。而养老护理员大多是临时雇佣工。”从事家政行业20年，武汉巾帼家政联合创始人、爱加仁职业培训学校联合创始人朱跃红表示，员工式管理能一定程度缓解春节用工荒问题。

　　“同是外来务工人员聚集的行业，为什么没有出现‘物业人员荒’等问题呢？”武汉炎黄家政公司总经理李向歌也提出，因为物业公司等单位实行的是员工制，让员工更有职业归属感。而现在的家政工大多是临时雇佣制，这就造成了人员的不稳定。如果政府能出台政策，提高家政工的收入、社保待遇，就能让现有家政工队伍更稳定。

　　武昌东湖路某事业单位的张先生，此前就为保姆要回家过年伤脑筋。为了留住保姆在春节期间照顾85岁的老丈人，经过与保姆商谈，最后“约法三章”：春节期间3倍工资；武汉市内游一趟；节日期间不能只是保姆一个人照顾，老人子女必须轮流协助护理。就这样，保姆同意留汉照料老人。

　　而来自孝感的家政工孙大姐，就坚持要回家过年，不留在雇主家。“雇主可以挑保姆，我们家政工也可以挑雇主。”她说，自己的前任雇主不太好打交道，“连衣服都不愿和我的放在一个洗衣机，确实蛮伤人的。”她拒绝了雇主留下过年的邀请，打算来年再换一家雇主。

　　采访中，记者了解到，为了让家政工留下，除了工资翻倍、外加红包等物质激励外，不少雇主也采取了其他方式留住家政工。“给我们的育婴员买社保、买商业保险，就是希望她们留下。”武汉炎黄职业培训学校贾新凤老师说，“温情牌”能起到一定作用，一些家里并没有特殊情况的家政工，体谅雇主难处，答应在雇主家过年。

　　“春节期间，我们鼓励雇主采取灵活用工方式，缓解保姆荒。”武汉市家庭服务业协会常务副会长李书林说，比如原来聘请住家保姆的雇主，可以请白天上班的保姆，也可以请钟点工。

　　湖北省家庭服务业协会秘书长安丽也建议，发展社区互助服务业缓解季节性“保姆荒”。节前“保姆荒”表现在居家养老服务上尤其明显，可以考虑不断壮大社区养老模式，尝试引入志愿服务模式，以完善的社区互助制度来填补“保姆荒”留下的养老需求。

　　政府部门也在积极为解决“保姆荒”努力。湖北省总工会职工服务中心何光林主任介绍，2017年，该中心共培训育婴师1052人，比2016年增加了8%。“这只是省总工会的数据，不包括武汉市总工会、社会机构等单位的培训人数。”何光林表示。

　　不过，安丽也认为，要从根本上解决“保姆荒”，还是要让以外来务工人员为主的家政工，不断融入城市中，让他们不再和子女分离，而是共同生活在城市中。这显然需要政府部门从户籍改革、均衡社会福利待遇等方面进行破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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